“你为什么喜欢笑啊?”
“我这样,那多丑啊。”
轮椅上的刘宣诺冲着记者俏皮地绷了下嘴。
“不知道什么是‘渐冻症,我得的是和霍金一样的病”
河北武强中学高一一班第一排的中间课桌上放着的,不是高中生们通用的大词典,而是两块词典模样的密度板,密度板被棉布包裹着,棱角分明,上面还缀着米老鼠图案。
上课的铃声响起,同桌的男学生把两块密度板塞到它们的主人——刘宣诺的大腿和肚子中间。靠着这两块坚硬的密度板,把刘宣弯着的身体硬生生撑起来,使她和其他学生一样“挺胸抬头”、正常上课。同桌说,刘宣诺的手比较柔软,有点像面团,有时自己还会帮刘宣诺把课本翻到上课的页码。
铃声再次响起时,刘宣诺的奶奶张瑞欣就会在教室的门口出现,把刘宣诺推到几步远的一间心理咨询室——这是学校专门为她们祖孙俩提供的宿舍。奶奶喂刘宣诺吃完了药、抱到便桶上方便,赶在铃声响前再把刘宣诺送回教室。通常情况下,有多少个课间,奶奶这样的行动就要重复多少遍。
据了解,刘宣诺所得的病,是肌萎缩侧索硬化症,俗称“渐冻症”。按照医学的解释,渐冻症病人将在意识极度清醒的状态下目睹自己全身肌肉萎缩,从不能动、不能说话到最终无力呼吸窒息死亡的全过程。
11月18日,当记者在刘宣诺的宿舍,询问她的病情时,她说:“我觉得我的身体还是蛮好的,一直也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。要说有的话,就是写字越来越吃力了,感觉头越来越重,抬一会儿,就支撑不住了。”
当记者说出“渐冻症”的时候,刘宣诺很快回答道:“我不知道什么是‘渐冻症’,我得的是和霍金一样的病。”
“霍金除了眼睛和一个手指能动之外,身体的其他部位是不能动的。我可比他强多了。”刘宣诺笑眯眯地补充到。
“你为什么喜欢笑啊?”记者岔开话题。
“我这样,那多丑啊。”
轮椅上的刘宣诺冲着记者俏皮地绷了下嘴。
被医生说活不过3岁
“我今年都16岁了”
刘宣诺的“病发”是从一周多开始的。
起初,刘宣诺只是走路有些不稳,被认为是髋关节脱位。可在戴上固定髋关节的支具3个月后,病情非但没有好转,反而更加严重。这时医生考虑是神经系统出现了问题。
一年的时间里,刘宣诺一家带着她走遍了衡水、石家庄和医院。奶奶回忆到:“她很快连瘸着腿走路也不会了。刚刚从怀里跑到地上,又从地上回到了怀里。”
最后,医院里,刘宣诺被确诊为运动神经元损伤,按照一般的病情发展,刘宣诺会慢慢全身肌肉萎缩,最后连说话、呼吸的力气都没有。医生劝奶奶说“尽人事吧”。
奶奶问医生孩子还能活多久,医生告诉她可能活不过3岁,而且全世界都没有治愈的可能。奶奶抹了抹泪说“我孩子才2周8个月啊”。
随后几天里,奶奶总是会忍不住“哇哇”地哭。奶奶一哭,刘宣诺就盯着奶奶静静地看,奶奶怕吓到她,哭声最终是停了下了。
不过,奶奶带着刘宣诺的求医之路并没有停。她们甚至试过“电击疗法”,“宣诺的手上、脚上都插上电针,一通电……”奶奶说到一半时,刘宣诺扭过头来冲着记者笑,表情像自责,又像是害羞。
之后干细胞移植、辅助药,奶奶不惜变卖家产也要尝试一切的可能。
哪天科技发达了、医学进步了,孩子的病是不是就有救了?奶奶始终认为,她们与病之间是一场持久战。
“在奶奶的陪伴下,我今年都16岁了。”刘宣诺说道,“奶奶常说只要有希望,她的脚步就不会停下来。而只要奶奶能坚持下来,我就一定也要坚持下来。”
“奶奶是我的腿,我是奶奶的背”
而这一晃,刘宣诺也从幼儿园上到高中。
“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,但是智力没有问题。”奶奶认为,只要智力没问题,别的孩子能上学,自己的孙女就也能上学。
然而学校无法对刘宣诺提供专门的照顾就是一个现实的问题。也因着这个问题,多家幼儿园拒绝了刘宣诺的入学申请。
可能是问得多了,总能遇见好心的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一家幼儿园同意陪读入园。这也开始了张瑞欣的陪读生涯。
生活老师、宿管阿姨、食堂员工,库房、值班室、教学楼,10余年来,奶奶变换着在学校的角色和住宿位置。她的目的只有一个——时刻陪在刘宣诺身边。
学校里,刘宣诺更用她那只柔软又有些哆嗦的手换来了不计其数的奖状。“最近一次考试只考了年级50多名。我可能要报理科了,我写字慢,(文科)我写不完。”正当记者让她介绍其中一个奖状时,她一句话逗乐了大家。
刘宣诺的生活也不止在四墙之内。
“奶奶带我去过西安、去过三峡,还去看过江姐……不能推着走的时候,奶奶就背着我,常常一背就是半天。”刘宣诺称,“奶奶就是我的腿,我是奶奶的背。”
“我跟她是绑在一起了,将来上了大学条件允许,我也会陪她一块去。”奶奶对刘宣诺说:“别忘了,你奶奶我可是会开车的。”为了能方便刘宣诺外出,奶奶在59岁高龄时去学了开车。
“你不会觉得她是你的负担吗?”记者冒昧向奶奶问到。
“不会呀,她是我儿子的孩子,我是她的奶奶,光是从血缘从亲情来讲,我都有责任挽救她、照顾她。”奶奶说到,“她很优秀啊,学习、画画、演讲,十几年里跟她在一起我过得很充实。现在她是我的希望。”
“‘苔花如米小,也学牡丹开’,这是我最喜欢的诗句”
现在的奶奶已经63岁。一个老一个病,奶奶和刘宣诺偶尔也会探讨“谁会先离开这个世界”的问题。
“假如奶奶先我而去,我会难过,但不会颓废下去,一直以来‘我活着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;假如我先奶奶而去,奶奶一定特别伤心。”刘宣诺说,“无论哪种,都不是我想看到的,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坚强的活着,用灿烂的笑容回报奶奶对我的付出。”
刘宣诺还跟奶奶探讨过,等自己死后,要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献出来,把身体有用的东西捐献给别人,“如果我的角膜能让人重见光明,那就是我的生命在延续。”
“白日不到处,青春恰自来。苔花如米小,也学牡丹开。”这首袁枚的《苔》是刘宣诺最喜欢的一首诗。
“我和苔花都是上帝遗落的精灵。苔花虽然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,但依然长得绿油油的,给无人问津的墙角增添一份绿色。它虽然渺小,却有着要向牡丹盛开一样的愿望。我生而残疾,但我却不自暴自弃。我和苔花一样有梦想。”
刘宣诺向记者透露,她想当一名人民教师,除了把知识教给学生,还要把奶奶带着自己与病魔抗争的经历告诉学生,把奶奶教给自己的“不服输”的劲儿传授给学生。
文
河青新闻网记者智建勋
摄
河青新闻网记者智建勋
实习编辑路冉
责编贾阳阳
监制李默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