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过去39年中,伯纳黛特·亚当斯每天的时间表都差不多。
她早上七点之前起床,独自吃早餐,然后给她的丈夫换衣服,刮胡子,准备食物,帮助他出恭,协助理疗师为他清洁肺部和进行锻炼,避免他窒息或者肌肉萎缩。如果一切顺利,护理工作会在晚上八点结束,丈夫睡觉了,她可以去做一些自己的事。如果不顺利,她得做好面对任何状况的准备。
伯纳黛特的丈夫让-皮埃尔·亚当斯已经昏迷了39年。
过去的美好时光
让-皮埃尔·亚当斯曾是一位足球运动员,20世纪70年代为法国国家队效力。他出生于塞内加尔,10岁时与祖母到了法国,之后很快被一对法国夫妇收养。
让-皮埃尔遇到伯纳黛特的时候,他还是一名业余足球运动员。她是土生土长的法国女孩,二人在一场舞会上相识,当时的法国社会不认同黑人男子与白人女子谈恋爱,他们的恋情毫不意外地遭到她父母的反对。
伯纳黛特顶住家里的压力,与让-皮埃尔住在了一起。
年4月,伯纳黛特给父母发去了结婚请柬。既然生米已成熟饭,她的父母明白继续阻拦也没有意义,于是邀请这对年轻人共进晚餐,伯纳黛特说,“从那以后,一切都很好,人们喜欢他多过喜欢我,‘让-皮埃尔,让-皮埃尔’——他们只想跟让-皮埃尔说话!”
同年,他们的大儿子劳伦斯出生。7年后,他们有了小儿子弗里德里克。
从业余球员到与甲级联赛球队签约,再成为法国队的国脚,让-皮埃尔的职业生涯一路高歌。他与名将特雷索的组合被称为“黑卫兵”,是全欧洲最好的中卫组合之一。
整个70年代,让-皮埃尔和伯纳黛特的生活幸福而富足。伯纳黛特回忆说,“让-皮埃尔热爱生活,脸上总是带着微笑,每个人都喜欢他。”
所有的美好都在年3月17日被残酷地颠覆了。
灾难性的事故
年,33岁的让-皮埃尔退役,转而执教青年队。年3月的一天,他在训练中膝盖受伤,医生建议他做手术。
3月17日,让-皮埃医院,医院的工作人员正在举行罢工。他的伤本不是急症,不一定非要在那天手术,可是在与医生商议之后,手术还是按原计划进行了。
当天在岗的麻醉师只有一位,她和实习生助手在两个房间里来回穿梭,照看八个病人,仿佛是流水线上的工人。
在让-皮埃尔身上,她们犯了一系列的错误。先是麻醉师算错了麻药剂量,让-皮埃尔出现了支气管痉挛。实习生手忙脚乱地给他插管,操作不当,管子堵塞了通往肺部的通路,导致心脏骤停,大脑因缺氧严重损伤。
当医院的时候,让-皮埃尔已经陷入了昏迷,“我发现他躺在床上,到处都是管子,医院,我以为他会醒过来,我需要在那里。”
15个月以后,医院向伯纳黛特建议,把让-皮埃尔转去附近的养老院。伯纳黛特不同意,她决定带丈夫回家,由自己照顾,“我认为他们不知道如何照顾他,我对自己说:‘他会回家的’,从那以后一直是我照顾他。”
精心护理
在家里,让-皮埃尔躺在改装过的床上,伯纳黛特给他穿衣,喂饭,洗澡,翻身,和他说话,让他尽可能多地感受到家庭生活,“我和他什么都说,比如电视和邮件里的内容,他周围总是有动静,他总是在我们身边。”
当记者问伯纳黛特是否曾得到过丈夫的回应时,她哽咽了,“我不知道,这很难说。他听不懂我说的话,也许有时他明白了一些事情,动动下巴,但只有一瞬间。”
每到节日,全家人都会给让-皮埃尔买礼物。“没有人会忘记给让-皮埃尔送礼物,无论是他的生日,圣诞节还是父亲节。我们买T恤衫或者套头衫之类的礼物,我给他换上,他每天都换衣服。”
“我会买些东西装饰他的房间,比如漂亮的床单,或者一些香水。”伯纳黛特说。
让-皮埃尔可以自主呼吸,能睁眼闭眼,但即使眼睛睁开的时候,也是处于昏迷状态。伯纳黛特说,“让-皮埃尔有感觉,嗅觉和听觉,但是他看不见。”
在39年中,伯纳黛特几乎每天都是亲力亲为地护理丈夫。有很少的几次,她外出不在家,之后听护士说,让-皮埃尔的情绪似乎有一些波动,他能感觉到喂他,照顾他的人不是伯纳黛特,“我想他感觉到了一些东西,他也肯定能辨认出我的声音。”
让-皮埃尔的病情一直没有恶化,可是也没有好转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恢复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,但伯纳黛特还是盼望能有奇迹发生,“他的病情没有恶化,医学在不断进步,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能为他做点什么吧?”
上了年纪以后,伯纳黛特的体力渐渐不支,她抱不动他了,“我经历了疲惫和沮丧的时刻,我再也不能移动他或者把他放在轮椅上了,还好我有工作人员帮助我。”
“日子过得越久,我就越担心,想象一下,如果我死在他之前,他会怎么样?”
“他会因为得不到照顾而死去。他需要我喂他吃饭,满足他的基本需求。如果没有我,谁会做这些呢?”
记者问劳伦斯和弗里德里克是否能帮得上忙,伯纳黛特说,她不想让两个儿子背负这样的负担。
早在年,她就被问到是否会考虑让丈夫安乐死,她的回答很干脆,“这是不可能的!他不能说话。这不是我的决定。你想让我怎么办——不给他食物?让他一点一点地死去?不,不,不。我不会剥夺他的食物......”
伯纳黛特医院都害怕会有人强迫她拔掉他的插头,她从未想过要放弃他的生命。
“我尽量不去想那次事故,但我做不到,每当我看着他,过去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。”
医院从未道歉
医院的索赔官司持续了近12年,法国足球联合会和法国综艺俱乐部(前法国国脚俱乐部)一起帮助她支付法律费用,“如果没有足球界的支持,我早就破产了。”
直到年,涉事的两名医务人员才被认定犯有“非自愿伤害”罪。90年代中期,法院对该案作出判决,麻醉师和实习生被处一个月的缓刑和一笔相当于今天欧元的罚款。
实习生后来在法庭上承认:“我不能胜任交给我的任务。”
伯纳黛特最终获得了经济赔偿,医院的道歉。
永远的遗憾
伯纳黛特一直盼望的奇迹没有发生,年9月6日,让-皮埃尔的生命走到了尽头,终年73岁。
作为第一批为法国队踢球的黑人球员,如果没有那次医疗事故,让-皮埃尔今天仍会是法国足球界的重要人物,伯纳黛特也会有更充实美好的人生。
“你想过如果没有那次事故,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吗?”记者问。
“并没有想太多,我只是为孩子们感到遗憾,他们没有父亲在背后支持他们。我太忙了,没办法顺着自己的心意陪伴他们,这让我很痛苦,”伯纳黛特回答。
可能有人会说伯纳黛特自私或者自找麻烦,如果她同意让丈夫安乐死,双方早就都得到解脱了。这样说的人低估了伯纳黛特对让-皮埃尔的爱,正是由于爱得强烈深沉,她才会盼望奇迹,才会任劳任怨,才会坚持不懈。虽然最后奇迹并没有到来,但她无悔,也无愧于心。
一个人为了让自己最爱的人活着,能走多远?作为让-皮埃尔的守护天使,伯纳黛特将她近40年的生命奉献给了他,她对他的爱和忠诚令人感动。如今他先她而去,她再也不用担心没人照顾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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