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燕和德宝实名举报周秉义贪污后,成了大家的公敌,身边的朋友看到他们,要么冷眼相待,要么有多远躲多远。周秉义恢复清白后,吕川、吴倩、国庆、于虹、郑娟和周秉昆在饭店里聚餐,恰巧春燕和德宝吃完饭在楼下散步,隔着饭店的透明玻璃,春燕看到吕川他们谈笑风生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曾经,他们这些朋友多么要好啊,聚餐的时候,她和德宝一直是活跃气氛的主角,这才过了多久,往日的情分就不在了。春燕知道,他们聚餐没邀请她和德宝,就是在划清界限,以后再也不会和他们做朋友了。
一股悲伤的情绪将春燕笼罩,看看饭店里的欢声笑语,再看看她和德宝的落寞,不禁红了眼睛。这一刻,她才彻底意识到她错了。
虽然秉昆在郑娟的劝说下,主动和春燕和解,大结局时他们又在一起聚餐,但心与心之间的隔阂,是无法修复的,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亲密了。
很多人说,走到今天这一步,都是春燕自己作得。如果她没有举报秉义、如果她没有贪得无厌,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。不过我并不这么认为,看完《人世间》大结局后,我又反复观看了有关春燕的片段,许多细节证明,春燕走到这一步,并不全是她的错。读懂了她黑化背后的真相,就读懂了老好人郑娟和秉昆的“恶”。
善与恶的距离
在我眼里,春燕年轻时的颜值不比周蓉差,虽然她没有周蓉有文化,但她性格活泼、为人大大咧咧,比周蓉更讨喜、也更有人缘。
春燕的人生,并非一路平坦。年轻时,家里的姊妹要下乡当知青,春燕的两个姐姐都下乡了,母亲把春燕留在家里,就是希望她能分配一份好工作,在父母面前尽孝。谁知分配通知下来,春燕的工作就是在澡堂子里当修脚工。
春燕才十几岁,还是*花大闺女,却要到澡堂里给一帮大老爷们修脚。那个年代,男女相处时还十分保守,春燕的父母不想让春燕接受这份工作,整日在家里抹泪。换作性格腼腆的女孩子,一定觉得这份工作有些羞耻,但春燕却十分乐观。
她对秉昆说:不接受又能怎么办?难道像我爸妈那样,为了这点事就想着去寻死吗?不值得!这人啊,有的时候就是拗不过命,拗不过命怎么办呢?认呗!如果我不接受这份工作,上级会觉得我不服从安排,让我在家待业,以后我还能有工作吗?既然别人能干,我乔春燕也能干,不仅要干,还要干出一番名堂,让别人知道我乔春燕的能耐。
真正的强者,不是不流泪的人,而是带着眼泪奔跑的人。
春燕并不想做修脚工,但她没有选择、没有退路。既然命运给了她一条坎,她就要用尽力气跨过去,看看坎后面到底有什么。春燕做修脚工时,秉昆正在发愁换工作的事,虽然换工作是必然的,但春燕对生活的态度,带给他些许鼓舞。我想,这也是春燕说话口无遮拦、头脑简单,秉昆却依然不讨厌她的原因吧!
春燕除了对待生活积极向上、越挫越勇,在感情上也拿得起放得下。她喜欢秉昆,为了追秉昆甘愿丢掉女孩子的矜持主动表白,在秉昆上下班的路上等他。她发现秉昆不喜欢她后,没有哭闹也没有纠缠,而是转换目标,嫁给了曹德宝,并认秉昆为干哥,大家还像以前一样相处。
春燕的大度和乐观,太有征服力。有多少女孩子面对曾经喜欢过却拒绝自己的男人,依然坦荡相处,毫不记仇呢?但春燕做到了,不管和谁相处,她都用真心相待。
春燕曾听国庆说,吴倩嘴上长胡子,每天出门都要刮,这是吴倩难以启齿的秘密,国庆告诉大家要保密,春燕却在聚餐时,当着众人的面揭开吴倩的窘迫,问她现在还天天刮胡子吗?大家以为春燕会拿这件事当笑料谈,心提到了嗓子眼。吴倩也又恼又怒,狠狠地瞪着国庆,怪他什么话都往外说。
没想到春燕话锋一转,安慰吴倩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,她只是激素紊乱才会出现这种情况,其实这种情况很常见,她师父就能解决吴倩的困扰。吴倩一直为这件事苦恼,没想到春燕就能帮她解决这件事。吴倩突然从愤怒转为惊喜,改变了对春燕的态度。
春燕说话做事直来直往,没有坏心眼,甚至遇到不公平的事,还会站出来打抱不平。当年李素华得了脑血栓,卧病在床。春燕懂得按摩,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教郑娟如果找穴道,防止李素华醒了以后肌肉萎缩,不能正常行走。
那时候,郑娟和秉昆还没结婚。她一个寡妇,每天领着两个孩子,在秉昆家早出晚归。虽然她真心实意照顾李素华,却免不了被身边的邻居嚼舌根子。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见她老实,故意欺负她。
春燕看不惯这些人的嘴脸,主动揽住郑娟的肩膀说: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,这是郑娟,我姐们。我干妈,也就是周秉昆的亲妈,她生病了,我请郑娟帮忙照顾一下,郑娟人可好了,活雷锋、做好事不留名。你说这世上要是多一些像她这样的人,世界该多美好啊!你们谁要是欺负郑娟,就是跟我过不去,知道了吗?
春燕是光子片土生土长的丫头、性格泼辣,身边的邻居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。有春燕护着郑娟,郑娟的日子才好过些。此时,大家只看到春燕为人仗义,却不知已经嫁为人妇的她,也有难言的苦楚。
德宝家境不好,结婚后入赘到春燕家。公婆年纪大了,身体又不好,一家老小都需要春燕一个人操劳。她怀孕后流产,头上顶着*色的头巾,黑眼圈严重。秉昆见了,差点没认出来。但是她从未诉过苦,总是默默接受着生活带给她的打击,一心向善。
陈柳环说:天使和恶魔,善与恶,都是人创造出来的,两者距离之近,犹如只隔一道缝衣针粗细的窄缝,甚至有时候是不存在距离的。
大家都以为,像春燕这样善良、仗义的人,应该一辈子平安幸福,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春燕变了,变得世俗、狭隘、无理取闹,不分是非。一个人的变化,看似是突然之间的转变,其实都有迹可循。春燕由善变恶,这些人都是幕后推手。
人性的贪婪,突破了春燕的认知。
春燕在职场上经历了起起伏伏,也看清了有些人表面热情,其实背地里各藏心思。你发达时,他们热情相待,你落魄时,他们落井下石。春燕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,人心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,比如恭维则。
春燕是浴池的副总,主要在秦总的手底下工作。时代在改变,浴池也不在像之前那样干净,去洗澡的人,各怀*胎,秦总为了赚取更多的利益,收买了片警恭维则。
恭维则也住在光子片,是春燕等人的老街坊。曾经的他,执法有人情味,总是能急人所急、需人所需。有一年,赶超家往外扩张房子,邻居大熊认为赶超侵占了他家的位置,不许赶超盖房。两人起了争执,打了起来。
恭维则被卷入这件事,不仅被停职调查,还面临被开除的风险。秉昆知道恭维则是难得的好民警,主动找到曲老太太,求她出面向省里为恭维则讨要一个说法。
曲老太太通过调查发现,恭维则确实是位难得的好民警,懂得为百姓做力所能及的实事。在她的帮助下,恭维则不仅没被开除,还升了职。
春燕以为,恭维则的权力大了,一定会为光子片的百姓做更多好事,可惜恭维则让他失望了。秦总把钱装在茶叶罐里送给恭维则,她以为恭维则会把钱退回来,没想到恭维则不仅收下这笔钱,还成了秦总的千里耳,只要上级来调查,他就提前提醒秦总做好应对准备。
在恭维则的庇护下,浴池成了见不得光的地方。于虹第一次到浴池当清洁工时,就撞见了浴池里心照不宣的秘密。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,向春燕提出辞职。
春燕云淡风轻地说道:就为这事就不想干了?你一个月工资六十九,赶超一个月最多只有四十多,你只是打扫打扫卫生,凭什么拿这么多啊?于虹,他们挣得可比你我多多了,咱们是*脸婆了,如果时光倒退,我也愿意干。可惜那时候我们讲的是铁姑娘,男女不一样,现在不同了,年轻漂亮都成资源了。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压箱底的破棉裤一样,扔了觉得可惜,拿出来又不想穿。好好干吧,我刚才说的话别当真,咱们都不是那样的人。
于虹将这番话告诉了赶超,她发现春燕变了,不像之前那样单纯。可惜她没有从春燕的话里,听出春燕对人性的失望和挣扎。
春燕的改变,看似偶然,实则必然。她当官后便和于虹、吴倩等人处在不一样的圈子里。于虹见到的,都是底层人士生活的艰难,和鸡毛蒜皮的小事。春燕见到的,都是官商勾结、在利益面前丢失本心的人性之暗,见得多了,以为世界就是这样,曾经的那份善良、底线,便轰然倒塌了。
所以当妇联要收回春燕住的房子时,她会首先想到找周秉昆帮忙。秉义是副市长,只要他一句话,她和德宝就不用搬家了。恭维则只是不起眼的角色,都能办成很多事,秉义是副市长,权利更大。她是秉昆的干妹妹,只要秉昆出面,还怕秉义不帮忙?
春燕没想到,秉昆会拒绝她。那一刻,她是震惊的。在她的认知里,官商相护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,只是不想挑破而已。她不明白,秉昆为什么不帮她?难道他们之间的情分,还没到互相帮助的份上?
让春燕恼火的是,她求秉昆帮忙,被秉昆一口回绝,赶超出了事,秉昆却上赶着求秉义帮忙,并且还解决了这件事。春燕哭着质问周秉昆,朋友还分三六九等吗?为什么秉昆帮赶超不帮她?
秉昆认为自己做得对,春燕只是吃不上肉了、赶超却是吃不上饭,他们的困难不一样。但对春燕而言,大家的烦恼都是一样的。光子片的房子破旧拥挤,如果她和德宝、牛牛搬进去住,家里的拥挤程度可想而知。
德宝没有工作,一家人全指望她微薄的工资,没有房子,难道让他们一家三口睡大街上吗?吃不上饭和没地方睡,不都是家庭的大问题吗?难道穷人的烦恼就是烦恼,条件好一点的人遇到难处,就不是烦恼了?
秉昆为赶超帮忙,除了让春燕失望,也侧面告诉她一个道理,大官是能解决问题的。不然赶超的事怎么这么轻易就解决了?所以春燕更加坚定,当官的都是为了钱,没有几个人能保持本心。
正因为如此,光子片拆迁时,她才会想办法让秉昆帮忙,为牛牛分一套房子。从人性的角度来说,春燕的做法最接地气。她这么做,就是想为牛牛的未来做打算。她老了,牛牛又没什么大本事,只能在殡仪馆抬尸体,猴年马月才能赚到一套房子的钱呢?她只有一个儿子,自然会为儿子打算。
没想到秉昆再次拒绝了她,春燕和德宝三番两次找秉昆时,恰巧撞见于虹还给秉昆三万块钱。于虹的户口不在光子片,郑娟虽然把房子的产权过户给了于虹,但过户的日期在光子片拆迁发出来的第一条公告之后,并不符合分房资格。
春燕立刻意识到,秉昆为了给于虹分房,找秉义走了后门。这件事,再次给春燕一个错觉,秉义在动用市长的权利,为私人办事。
春燕这么理解,实属正常。秉义自从当了官,鲜少回光子片,春燕几乎没见过他,也没有从秉昆口中听说过他的事,当初秉昆入狱,秉义也没有出席。再加上秉昆两次找秉义帮忙,秉义都办妥了,春燕才会认为秉义为人不正派,有贪污受贿的嫌疑。
她怀疑秉义也不是没有道理,毕竟她不懂周秉义为了让光子片的人搬到新房子付出了多少努力,不知道秉义和地产商等人喝酒,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利益?她有怀疑秉义贪污的权利。
如果秉义真的贪污受贿了,我反而觉得春燕这么做,就是在为民做好事。调查周秉义的工作人员说,周秉义的当官生涯太干净了,大多数官员被调查,至少也要一个月,可调查周秉义只用了半个月。
从这段话来看,像周秉义这样的清官少之又少,甚至可以说,周秉义是这些调查贪污的工作人员见到的最清廉的一个。这也侧面说明,为官清廉的人少之又少。春燕见惯了官商勾结之人,所以不难理解春燕为什么会举报秉义了。
狭隘的背后,藏着不为人知的苦楚。
春燕举报秉义后,秉昆和郑娟找春燕算账。临走之前,郑娟对春燕说:乔春燕,我到光子片,第一个来找我的人是你,你教我给妈按摩,有人嚼舌根子,是你护着我。那年秉昆进去,累我不说了,我心里慌,不知道出啥事了,你一来我就不慌了。那时候你是我、是大家心里的主心骨,你看看你俩现在,身边还有谁啊?
郑娟说得义正言辞,可说出的都是春燕做的好事,她做出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了吗?她并不知道秉义得了胃癌,也不知道秉义是否真的贪污,如果秉义真的贪污了,郑娟还能说出这些话来吗?
这些年,郑娟都不知道秉义在忙什么,也责怪过秉义,秉昆被宣判时他怎么没来?她都知道遇到的难处,秉义作为亲人应该帮忙,春燕为什么遇到难处不能找秉昆帮忙呢?郑娟了解秉义吗?她知道秉义为官清廉,不过是出于对家人的信任,又亲耳从郝冬梅口中确认过事实而已。
春燕举报秉义,看似是意气用事,为了钱财,其实郑娟和秉昆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。
光子片分房时,秉昆为什么帮于虹不帮春燕?于虹的日子不好过,是她自己的事。可她却我穷我有理,开口让郑娟把光子片房子的产权过户给她。
春燕同样因为房子的事找秉昆和郑娟,于虹却劝春燕适可而止,不要让郑娟为难。看到她如此维护郑娟,我只觉得讽刺。如果她知道礼义廉耻,怎么好意思开口问郑娟要房子,让郑娟为难呢?她有儿子有家人,儿子在读研究生、孙小宁收入不错,穷也只是暂时的。难道就因为穷,别人就该无条件帮她吗?
可她却理直气壮地对春燕说:人家秉昆和郑娟是可怜我,他们可怜我没本事,我不像你和德宝,你们俩这么能干。光子片拆迁,我连租房的钱都拿不出来,我们家孙胜还在读研,孩子还没毕业呢?
这句话,彻底击中了春燕的神经,她愤怒地吼道:我们家牛牛还在火葬场天天烧死人呢,你跟赶超没本事,还成资本了。我跟德宝每天忙里忙外,起早贪黑还成罪过了?早知道这样,我们就应该在家横吃竖睡,等着吃低保不就完了吗?
其实站在春燕的角度来看,她这番话说的并没有错。难道就因为她能干、能吃苦,就不配让秉昆帮忙吗?可惜没人理解春燕的苦楚,只知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绑架她,连善良的郑娟都指责春燕的不是。
郑娟从未觉得自己错了,甚至觉得自己给于虹一套房子,是积德的善举。可郑娟的做法真的仁义吗?换个角度看,如果一位母亲有两个孩子,老大性格好强、能吃苦,老二头脑笨、能力差,母亲觉得老二可怜,经常帮衬他,临终时更是将所有的财产都给老二。这些财产,足够老大奋斗十年、够老二奋斗一辈子。
老大觉得不公平,母亲却说,你能吃苦、会精打细算,老二不如你,所以我必须帮他,你要理解我。如果你是老大,你会理解母亲的做法吗?难道那个好强独立的孩子不累吗?就因为老大能干,就应该被区别对待、不被关爱吗?
我仔细回顾了春燕的一生,秉昆家里需要帮忙,春燕从未推辞过,每次都是尽心尽力。秉昆坐牢,春燕也是能帮就帮。好几次聚会,都是她和德宝出钱,在大酒店请他们吃饭。只有一次,秉昆创业需要借钱,那是春燕全部的家当,所以她没借,不过钱是她的,借不借是她的自由,并不能说对与错。
于虹家里困难,也是春燕帮忙介绍的工作。可春燕从这些朋友那里,得到了什么实惠呢?她遇到难处时,又有谁帮她了呢?浴池出事,秦总跑路,春燕被关,要不是一位年轻女孩将恭维则受贿的事记在一个本子上,主动交给德宝,春燕能尽快放出来吗?
春燕遇到难处,没有任何人出手相助过,尤其是郑娟和秉昆,他们有什么理由指责她的不是呢?于虹想过更好的日子,可以为了一套房子向他们开口,春燕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儿子过的更好,向他们开口求助呢?
但凡春燕在这些朋友身上感受到温暖,就不会走入极端。郑娟和秉昆看似善良,可正义和邪恶只有一步之遥,因为绝对的善和绝对的恶一样没有人性。极端的善,何尝不是另一种恶?
村上春树说:善恶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,而是不断改变所处的场所和立场。一个善,在下一瞬间也许就转换成了恶,反之亦然。
善恶没有具体的定义,只有立场的不同!如果理解了春燕黑化的真相,就不难理解,她也是命运坎坷的苦命人。